彷彿在君父的城邦

開始的時候，你不曉得寫些什麼，你想寫一小段的故事，一個虛擬的故事，讓它成真，或者擲入時光之流，沿著記憶的藤蔓，纏繞在一個生命裡。不是眾多的生命，而是一個，單獨而獨立的一個，活生生的讓故事與他相伴，但是，你一眼就可以清楚認出那是只有屬於他的故事。

你想到黃昏的時刻，想到盛夏，然後開始發愁。每個黃昏都該引發憂慮，你想起一位女孩，當光線突然灑落在一件棄置的糖果罐，裡頭空蕩蕩的。任何人都該為夕陽哭泣過，至少一生中會有一次，否則你不會想起那個女孩，或者說，你不會為即將不在的殞落心生一絲憐憫。

你會看著夕陽，看著人群，小孩與寵物，一一定位在環抱的河岸四周。你是安全的，當你想起有河流的環抱，這是屬於你的國度，最後的失樂園。學院是你支撐的力量，它在大學時期，在高中時期，不在中學或小學。你走過橋樑，一邊是體制，一邊是無窮的邊地。你看到了兩個不同的世界，失序與混亂在你腦中另闢戰場。最後你還是相信所謂的階級，勞動的異化，詩與革命的浪漫。

你後來篤信虛無與絕望的墮落中，孤絕的自棄裡，存在著找到清醒的自己的可能。你信了，所以開始對別人杜撰故事，滔滔不絕述說著。開始的時候，你想不到故事的結局，誰也想不到，因為那是你自己的故事，如同寫作，你只能任由文字去冒險。

你甘願冒險，因為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再失去的，一無所有的時候，除了枷鎖之外再也沒有可以失去的東西。

「這一輩子，再也不會有人像我一樣能如此深愛與善待你。」你突然想起一句話，全身顫慄，每個文字都可以刺穿你，所以你倒在記憶的血泊中。

深愛。善待。

魔咒緊跟著你，彷彿一語成讖。它不請自來，注定一輩子跟隨。你會繼續講述另一個故事，但還是一輩子記住了這句話。或許中間穿插著冗長的靜默。